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冬日,赶上寒潮来袭,早上七点天蒙蒙放着亮光,苏蕊裹紧身上的羽绒服,深吸了两口气才有勇气推开入户门,走进大自然这个天然的冷库中。
因为是周六,街上行人寥寥,苏蕊如往常一样走出小区右拐,再直行五十米来到一家咖啡厅。
其实苏蕊没有咖啡瘾,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早上她也更愿意去嗦粉,吃羹,来点热乎的唤醒一天的元气。
之所以选择咖啡厅,无非是人少环境好,在咖啡厅她可以点一杯咖啡一个三明治坐一上午,别的早餐店就不行,不用老板赶,那样熙攘的地方,一碗粉吃个一小时顶天了。
而苏蕊有的又岂止是一个小时,几乎每个周六,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。
至于为什么要这样,那要从说谎开始,当你说出第一个谎言,就要用第二个谎言掩饰,最要命是你因这两个谎言尝到甜头后,你会想要撒更多的谎继续享受这份甜头。
苏蕊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,坚持了大半年,并且打算一直这样坚持下去。
因为已经成为习惯,苏蕊很清楚打发八个小时能做多少事情,可以看一本不是很长的小说,不想看小说的时候也可以玩一下游戏,兼并看新闻去打发。
当然只是看娱乐版和社会版块是远远不够的,由于时间着实太多,苏蕊偶尔会翻翻财经板块来看,也不知是运气好,还是悟性高,看着看着她竟然也能看出一些门道,跟着买了几只股票,小小的赚了一些零用钱。
最近又有抬头的迹象,苏蕊打算把钱全投进去,正在纠结着要跟进新能源还是分一些去买白酒,看了几个小时电脑,苏蕊有些头晕脑胀,拿起咖啡想喝,才发现已经见底。
忘了说这咖啡厅还有一好处,就是可以免费续杯,亏得她这样的客人不多,不然把店喝倒了,她一时还真找不到这样离家既近又安静的地方消磨。
“服务员,帮我续杯咖啡。”
“妈,咱们坐这边。”
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在屋里响起,不大的店面,说话的两个人都因为对方熟悉的声气怔了一下。
苏蕊怎么都想不到会在咖啡厅遇到于良和他的母亲。
于良是苏蕊的老公,他的母亲自然就是苏蕊的婆婆,两个年轻人互看着对方没有说话,倒是老人率先沉了脸。
“妈,于良……”苏蕊感觉有东西堵在喉咙里,说出的声音又低又哑。
“于良,我们走。”于良的母亲转身走出咖啡厅,于良看了苏蕊几秒也跟着走出去。
苏蕊因为这一瞬间的变故僵成木偶,定定的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。
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桌,苏蕊双手捧住温热的杯子,一点一点的往冰凉的身体灌注暖气。
她不是没担心过会被于良撞破,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,自从顺顺利利的过了半年,苏蕊已经把担忧吞回肚里,哪怕是咖啡店因为生意不太好,自上个月开始也提供午餐饭食,她依然没有提高警惕。
便是到现在她也想不通,一直认为外面的吃食不卫生不健康的老太太,为什么大中午的会出现在咖啡厅。
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家里给她儿子做营养大餐才是。
窗外依然灰沉沉,既然暴风雨要来是如何也躲不过了。
苏蕊慢慢的把咖啡喝完,把笔记本放回包里,走到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半年多来给她遮风避雨的地方。
有时候熟悉并不代表舒服,陌生也不一定就不温暖。
2
当窗外最后一缕光隐去,苏蕊把书合上,走进厨房开始张罗晚餐。
炖锅嘟嘟沸腾着,厨房里弥漫着排骨莲藕汤的香气,苏蕊从冰箱里拿出回来时去市场买的黄鱼和菜心,准备再做一个蒸鱼和白灼菜心。
当一个人吃饭已经成为习惯,再多的情绪也不能影响自己对自己好。
苏蕊熟练的把处理干净的黄花鱼用料酒涂抹均匀,放在铺了姜片的盘子上,锅里加水烧开,把鱼放进去蒸,蒸鱼的同时另外起锅炒青菜,当一张张清翠的菜叶子在锅里变得顺服,蒸鱼的锅里也飘出香味。
苏蕊做菜不用看时间,但她蒸的鱼总是火候刚好。
于良喜欢吃鱼,各种鱼的做法中尤爱蒸鱼,他说他母亲做菜总是怕不熟,蒸的鱼又老又柴。
苏蕊公司附近有一家饭馆,蒸的鱼又鲜又嫩,苏蕊连点了一个月的蒸鱼做午餐,终于和厨师混熟,得了厨师的蒸鱼秘诀,一蒸,二焖,三浇油。
那时候她和于良还在谈恋爱,时间过得真快,一晃六年,其间于良又喜欢上许多别的菜,苏蕊因此练就了一身好厨艺,但蒸鱼是她最钟情的,每个星期都要吃上三两次。
热乎的饭菜端上桌,蒸汽袅袅交缠在一起。
苏蕊给自己盛了一碗汤,正喝着,门外传来动静,饭厅挨着入户门而苏蕊坐的位置和门口正对着。
“吃饭了吗?”苏蕊看着于良,于良没有看她。
回应苏蕊的只有关门声,于良换上拖鞋,目不斜视的从苏蕊身边走过。
苏蕊没有再出声,捧着汤小口小口的喝着。
今晚的饭菜特别对她胃口,她喝了三碗汤,一碗米饭,黄花鱼也被挑得只剩下骨头。
“就你还吃得下饭。”
苏蕊把最后一根菜心塞进嘴里,于良阴阳怪气的声音正好传来。
“我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都不接。”苏蕊吃完开始收拾碗筷。
“我妈现在还气得躺在床上,你倒好,好吃好喝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。”
苏蕊把碗筷放进水槽,堵住出水口,拧开水龙头,看着水一点点把水槽灌满,在最高水位的时候忽的一下把水塞拿掉,水槽里的水“咕噜”一声快速的往下涌。
看着水槽里的水流掉,苏蕊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没那么好命,没有听话的儿子,没有顺自己意的老公,我只能自己吃饭自己顾自己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,错的是你,别在那颠倒是非。”于良显然动了怒,站起身看着苏蕊。
苏蕊开始洗碗,把水龙头拨到最热,还是觉得水拔凉拔凉的,心里抱怨热水器越来越不好使了。
“我做错了什么,我为什么这样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?”
“苏蕊我真是错看你了,以前跟你在一起是觉得你性子好,现在才发现你真能装,我妈好心好意来看我们,你如果不想见就让她不要过来就是了,非得避着让她跑一趟,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?”
“要不是妈今天手痛,我带她出去吃饭,你还要骗我加班到几时?”
苏蕊把洗好的碗逐一放到沥水架上。
“我说了有用吗?”
苏蕊转身靠着橱柜看向于良,眸光飘散,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。
“我说过多少次,你妈让我很有压力,我想减少一点见面时间,你有听进去吗?”
“她是我妈,她是关心我们,好心过来看我们。”
“你妈好心看你不假,你凭良心说,她对我难道也存了好意?”
苏蕊双手撑在橱柜的台面上,这人啊年纪一大点体力就不行,就这么站一小会,竟然觉得浑身无力,哪哪都累。
“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,她给我定的罪,已经大到对不起你于家了,我惹不起她,我躲着也错了吗?”
苏蕊咧着嘴想笑,因为太努力,连眼泪都逼了出来。
“我也是妈生的,被宝贝着养大成人,我努力读书,努力工作,我认为自己挺好的,在你妈眼里,我啥都不如。”
苏蕊说着声音变得哽咽:“你冷眼旁观,我怎么办?我不在乎我自己,但我爸妈在乎,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被骂得这么不堪,他们就不难过?”
“你以为有家不能回我开心吗?难得过周末,我却只能一个人在外面待着,像做贼一样去车库看到你的车不在了才敢回家。”
苏蕊越说越委屈,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。
“孩子是我不想生吗?”
“他就怀不上,生不出我有什么办法?”
“你说我有什么办法?”
……
3
苏蕊和于良认识那年她二十五,于良二十七,他们认识的过程并不浪漫,缘起是因为单位一个大姐喜欢牵红线。
见苏蕊年纪不小还单着,又刚好她老公的亲戚那边有一个晚辈,各方面条件不错,就想着撮合他们。
苏蕊不接受相亲,觉得两个陌生男女这样有目的的坐一起很尴尬,便推了几次。
也是缘分,正好那天天气冷,苏蕊被女伴放了鸽子,正不知如何解决晚餐,大姐知道后说约个人一起去吃火锅。
苏蕊知道大姐的心思,想着大家都是同事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一直这么推下去也不是个办法,想着就吃个火锅而已,反正又不认识,她吃她的,他说他的,最后就说不来电,大姐能怎么着?
第一眼见于良,便被他仪表堂堂的样子吸引,席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,但经常在夹着同一样菜的时候相视一笑。
她对于良一见钟情,后来确定关系后,于良告诉她,其实老早就见过她了,一次家里让他带一些东西给大姐,大姐让他送去公司,大姐顺道把她指给于良看。
于良说那天她穿了一套米色的套装,面容精致,身姿婀娜,她从他身边走过,他还问她卫生间在哪里,说她的笑像三月的桃花,她的声音如动人的黄莺,那之后于良便一直在等她赴约。
缘分就是这么奇妙。
像所有的情侣一样,他们也有过热恋期,那时候于良对她是真的好,一个小感冒,因为担心她不按时吃药,每天中午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,他花一个半用来坐车到她公司给她送药。
于良记得所有大大小小的节日,只要是有寓意的日子,他都会特别重视,经常给苏蕊送礼物,大到项链,小到花束,接送上下班更是常态,那时候公司的女同事都用于良做标准要求自己的男朋友。
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,就连结婚也没遇到什么波澜。
于良家在本市城郊,父母是农民,苏蕊虽然家在外省,父母却是机关干部。
结婚那年苏蕊二十七,于良二十九,不用双方父母催,他们也把生孩子提上了日常。
如果没有发生意外,他们孩子应该都四岁了。
结婚第一年,苏蕊测出怀孕,还没等她把喜悦跟双方父母分享便发生了意外。
便是那一次意外,苏蕊和于良的幸福像被蒙了一层纱,外人看着两人依然恩爱如初,但只有他们知道,有些东西在慢慢发生变化。
于良家有三个姐姐,他是家中独苗,苏蕊刚做完手术,于良的母亲便张罗着给她煲各种中药。
因为苏蕊手术,苏妈妈提前办了退休,过来照顾苏蕊,看着自己女儿身子还没好齐,于妈妈就想着让她再生,苏妈妈很不高兴,两个老人处得磕磕绊绊。
家里两个老人天天闹情绪,苏蕊和于良也不免受影响,于良看不得母亲受气,让苏蕊说说她母亲,苏蕊一听于良这么说也来了情绪,于良母子不关心她的身体也就算了,想到母亲辛苦过来照顾自己,她还让她受委屈就止不住的难过。
小家的矛盾在苏蕊母亲回家暂时结束,苏蕊和于良也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
4
随着两人的年纪曾长,于良母亲抱孙子的念头越发强烈,开始的时候只是三天两头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动静,再后来隔三差五就来监督,煮那些苦到发指的草药给苏蕊喝。
到了第五个念头,于良母亲的耐心终于耗尽,见了苏蕊就指桑骂槐,她不喜欢苏蕊,却每周周六都过来他们的小家,雷打不动,来了就各种找苏蕊的茬。
苏蕊有两次看到自己被于良说,于良母亲在一边得意的笑。
苏蕊知道她不止一次的鼓动于良跟她离婚,苏蕊不是不生气,但现在的于良已经不是那个愿意为她摘星摘月的于良,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在于良心中有他母亲一半的分量。
想想一年五十二周,算上节假日,于良母亲能影响他们的时间顶多也就六十天左右,相见两相厌,大不了她就避着,由着她自己在于良面前唱独角戏。
于良虽然愚孝,但还算明事理,只要他们没有大的矛盾,他是不会提出离婚的,这点苏蕊还是有自信的。
虽然于良已经不记得那些节日,但每年她生日他都会给她送一个金镯子。
不是多贵重的东西,却是结婚时于良对她做的承诺,他们结婚那时候,因为买房加上装修,他们都透支了,也不想跟双方父母要,于良买不起三金,只给苏蕊买了一个最简单的白金戒指。
苏蕊没任何怨言的接受,反倒是于良一直觉得有愧于她,承诺以后每年她生日都要给她送一个金镯子。
于良第一年就做到了,那时候他们刚还清债,他又透支四千九百九十九元给她买了一个金手镯。
之所以把价格记得那么清楚,是因为苏蕊知道后让他去把手镯退掉,于良不肯,抱着她说以后还要送她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,四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镯子。
苏蕊不拜金,但还是被于良描绘的礼物感动了。
便是因为这些感动,哪怕两个人日渐疏离,形迹渐远,她依然相信她和于良身上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,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弄丢了对方。
其实这些苏蕊都还能忍受,她最难忍受的是为于良练了一手好厨艺,忽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,于良越来越多的应酬,开始的时候苏蕊着实难过,一个人吃得又将就又少。
几年的婚姻生活让苏蕊得出一套理论,不能改变就去适应,适应不了就想法子逃避,反正别人为难自己,自己不能再把自己憋着。
至于离婚,不是没想过,但只要一想到对自己那么好的于良都能变成这个样子,她不相信真有永垂不朽的爱情。
前面的路虽然充满坎坷,但爬过了说不定就平坦了,人生漫漫,总要存些好的念想。
5
争吵在苏蕊的眼泪中结束,但冷战才刚刚开始。
于良甩门进客房,留苏蕊一个人对着天花板眨眼睛。
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吵架也不能尽兴?
苏蕊感觉自己要疯了,憋疯了。
拿起手机拨了好友林菁的电话,电话接通,先是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,紧接着才是林菁的声音。
“蕊蕊,我儿子刚把奶粉倒了一地,我都还没打他就在那哭上了,气死我了,刚开封的奶粉,我今晚就不给他奶喝,让他饿。”
林菁说话的声音有些喘,显然她家的小捣蛋把她气得不轻。
“小孩子都顽皮。”
苏蕊握紧手机,电话刚通她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选择。
“蕊蕊,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?”
“没事,就是想你家小子了,告诉他,让他乖乖的,过两天干妈带他去坐摇摇车。”
挂了电话,苏蕊看着手机上林菁的名字出神,长大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,跟林菁同睡一张床议论帅哥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,今天她们就已经长大,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。
曾经无话不说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悄然远去,她们各自的人生中多了他和他们,想必林菁也和她一样,有时也会有很多话想要倾诉,却不得不顾忌会不会打扰到对方的生活。
苏蕊收起手机,放弃找人倾诉的念头,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走到阳台,夜晚的城市被万千灯火点缀,星星点点的灯光一直蔓延到天边。
苏蕊拉开啤酒,只喝了一小口,就因那刺激的味道,皱起了眉头。
整整五年,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当妈,她既羡慕又着急。
于良母亲抱孙心切,她有情绪可以向她撒、跟她儿子抱怨,于良被母亲闹恨了,可以给她冷脸不理她,而她呢?
以前,每次她还能跟于良撒撒娇,说说内心的焦躁,每每于良都会安慰她,说他们还年轻,慢慢来。
再后来,她再说,于良就会沉默,慢慢的她也不说了,每个月都一个人承受着从期待到失望的过程。
母亲那边自然是不敢说的,她都如此煎熬,何况老人,反而母亲每次问起什么时候要孩子,她都要安慰她,不急,等工作和经济条件再好些。
一个人撑着不是不累,只是不知除了自己谁能给自己气力?
凌冽的北方袭头盖脑,苏蕊不觉得难受,反而享受这种冷风刮面的痛楚。
又喝了一口啤酒,又冰又刺激的味觉体验,让她头脑有一瞬失去所有思考,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不开心喜欢喝酒,酒精的麻痹的确能让人短暂的忘记痛苦。
6
做试管是苏蕊提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