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海市紫云街的一条小巷里，住着一对小夫妻。丈夫高大林，专为一些乡镇企业牵线搭桥跑供销，长年累月奔波在外。妻子裘凤儿，是市新华书店的营业员，前不久做了母亲，生了个胖儿子，这段时间还在家过产假。
这一天，高大林又要出门去了。临行前，高大林把妻子搂在怀里说：“凤儿，我这一走，要你辛苦了。”
裘风儿说：“我倒不要紧。我担心的是你那宝贝儿子难伺候。”
原来，裘凤儿生下胖儿子后，一直奶水不足，而这孩子又非要吃正宗的奶水不可。有时候饿得大哭大叫，弄得裘凤儿也眼圈酸酸的要流泪。高大林几次提出请个奶妈，可裘凤儿总不想花那个钱。高大林临别时又说：“凤儿，别三心二意了，有合适的奶妈你就请一个吧。”
裘风儿终于点了点头。
这天中午，裘风儿的宝贝儿子吮着她的干奶头，哇哇哇哭得惊天动地，裘风儿这才下定了决心。下午一定要到保姆介绍所去登记要一个奶妈了。恰在这时，笃笃笃，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。
裘风儿开门一看，门外站着个陌生姑娘，就问：“你找谁？”
姑娘怯生生地低声说：“大姐，能…给我点钱吗？”
裘凤儿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，见这样一位年青姑娘向自己伸手讨钱，怜悯之情油然而生。正想往口袋里去掏两块钱，可抱在怀里的小宝贝张牙舞爪地越哭越厉害了。她连忙敞开衣襟，把奶头塞进儿子的嘴巴，但儿子只吮了两下，又哇一声哭起来。
这时候，那个姑娘说话了：“大姐，你…你是不是缺奶水呀？”
裘凤儿没有回答，只抬起脸瞥她一眼，可这一瞥裘凤儿的眼光定住了这个姑娘，虽是伸手要钱的乞丐，但长得高挑身材，瓜子形脸蛋，唇红齿白顾盼生辉，很是漂亮，胸前的衣服还湿了大片。裘凤儿的眼光被姑娘胸前的这片湿印吸引住了，不由得心头动了几动。
那姑娘接着又说：“要是大姐相信的话，我来喂他一餐好吗？”
裘凤儿说“那……谢谢你了。”就这样，姑娘走进了门。她对裘凤儿微微一笑，撩起衣襟，然后把奶头塞到小宝贝的嘴里，一会儿，小宝贝吃饱了肚子，静静地睡着了。脸上还带着甜甜的微笑。裘凤几感激得很，忙泡了一杯热茶，恭恭敬敬地递给姑娘，并向她打听起身世来
姑娘说，她叫林雪梅，今年22岁，家在山区农村。她是去年结婚的，怀孕时上山砍柴，不小心摔了一跤，早产了。孩子活了两个多月就没了，但她的奶水仍很足。因为家里穷，这段时间又是农闲，就让村委会开了证明，想用这奶水到城里来挣点钱。可进城后在饭摊上吃饭时，仅有的一点钱又被人扒了去，没办法，只得挨家挨户边行乞边找户头了。姑娘说到这里，简直要流下泪来。
裘凤儿听了姑娘的身世，真是既同情，又高兴。这不是瞌睡碰着枕头，奶妈送上门来了吗？她看了姑娘的证明，说如果她愿意，就在这儿当奶妈，每月管吃，再给80元报酬。姑娘说：“有这样的好事，我真要叩头了。”
就这样，林雪梅在裘凤儿家做起了奶妈。
裘风儿是个细心人，林雪梅进家后，她像大多数城里人那样，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试探和考验，诸如有意在地上丢一张10元钞，或把金戒指遗留在换洗衣裤的口袋里等等。结果证明林雪梅为人老实。她不仅把裘凤儿的宝贝儿子喂得饱饱的，而且趁空时抢着洗衣服、拖地板、搞家务，使得裘凤儿见了她就眉开眼笑，赞不绝口。半个月一过，两个人就亲如姐妹了。
光阴似箭，转眼一个月过去了。这天，裘儿接到高大林拍来的电报说他明天回来，因为带的东西较多，所以请裘凤儿到车站去接他一下。
第二天下午，裘凤儿把家里的事交代给林雪梅，自己匆匆地到车站接高大林去了。可是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，等他们回到家里，林雪梅已远走高飞了。裘凤儿为她配制的几把家门钥匙端端正正地放在客厅桌子上，钥匙下压着一张她写的纸条。
凤儿姐：很对不起你，但我必须这样做。你们的小宝贝我抱走了。我想用他向你们换元钱，如同意，请你丈夫一人在今天晚上把钱送到城西，七里路的凤凰桥头大樟树的树洞里，我会把小宝贝安全送回的。有一点你们必须明白，如果三心二意或对外声张，我自有对付你们的办法。
纸条最后署名林雪梅，但后面加了个括号，里面写着：“这是我瞎编的假名字。”
裘凤儿看完纸条，差点晕过去。她怎么也没想到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林雪梅，竟会如此心狠手辣，她一把抓住高大林的手，哭叫着：“大林，这……这怎么办呢？怎么办呢？”
高大林把纸条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，然后问裘凤儿：“这个林雪梅大概多少年纪？”
裘儿想了想说：“她说22岁。”
“长得怎么样？”
“很漂亮。身材与我差不多，瓜子脸，长眉毛，笑起来两腮有两个深深的酒窝……对，左眉梢还有颗黑痣。”
“天哪！”高大林突然一声长叹，啐道，“这……这个狗日的！”
裘凤儿一听，觉得丈夫的话里有话，就问：“她是谁？”
高大林忙掩饰地反问：“我知道她是谁？”
裘风儿奇了：“那你刚才…”
高大林一下子恼怒起来，拳头往膝盖上一击说：“她抱走了我的儿子。还不是个狗日的？”
裘凤儿呆住了。
其实高大林此时已经知道这个林雪梅是谁了。但他不能说因为那是他的一段隐私，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见不得人的丑恶…
一年前，他出差去某县的一个小山村，谎称自己是个单身男子，要人为要人为他他介绍对象，当地人为他介绍了一位十分漂亮的姑娘，姑娘名叫梅雪玲。高大林被她的美貌所征服。当时她家中有长年患病的父母，为钱的问题正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高大林当即上门送礼送钱。处在困境中的梅雪玲一下子心就动了。接下去，她经不住高大林的甜言蜜语，就随他到外地去玩了一圈。不久，梅雪玲竟怀孕了。这使高大林惊慌失措。他几次逼着梅雪玲去流产，但梅雪玲执意不肯，她连连催着高大林结婚。高大林看出梅雪玲是想用孩子把他吊住，就越发胆战心惊起来，左思右想，他感到三十六计，还是走为上，就到一个草头郎中那里弄来一种堕胎药，装在一种补药瓶里，留给梅雪玲，说给她补补身子，自己借着筹备婚事的由头，脚底抹油，溜之大吉了。他庆幸自己用的一直是假地址和假姓名。只要自己从此不到这个地方来，看你一个山区乡姑往哪里去找我？可万万没料到，梅雪玲不仅找到了他家里，还把他的宝贝儿子抱走了。他想，梅雪玲此次上门，无疑是来者不善。要是声张出去，自己肯定身败名裂，无颜见人了。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花钱消灾，只要从此天下太平就好。高大林主意打定，就对裘凤儿说：“花钱消灾吧，救回儿子再说。”
裘凤儿瞪圆了眼睛：“那要元钱呀！难道不能找公安局帮忙吗？”
高大林一瞪眼道：“找公安局，你要不要咱儿子啦？”
裘凤儿呜呜的哭了:“都，都是我的做的孽稀里糊涂的引狼入室”
这天晚上，高大林把元钱用报纸包好，又偷偷地在里面夹了张便条，上写：“希望从此了却一切恩怨。”临近子夜，他骑着自行车，来到城西7里路的风凰桥头。他前后左右一看，四周静寂，便摸到大樟树旁，根部是有个树洞，洞口放着块石头，石头下压着张纸条，他打亮打火机一看，上面写着：
高大林：
你这个骗子！现在你马上放下东西，赶快离开这里，两个小时后，你可以再去城东面的小桥桥墩下取我的第二张纸条，我要看看你究竟有无诚意······
高大林看过纸条，倒抽一口冷气，自己以前太小看这个山村女子了！他连忙把元钱塞进树洞，骑上车，连头也不再回一下。
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小时，高大林急慌慌直奔城东小桥头。第一个桥墩的一块石头下果然压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
现在你可以回去了。经过剪刀巷第三只垃圾箱时，你就可以看到结果了。
高大林这时候忘记了一切，跨上自行车就直奔剪刀巷。当临近第三只垃圾箱时，他浑身发抖，下车后，每向前走一步，都要冒出一身冷汗。他艰难地走到这只垃圾箱边，低头一看，里面放着一个布包，伸手一摸，是个婴儿。啊，儿子！高大林心里喊了一声，一下子把这个布包裹进衣服里，逃命似地离开了剪刀巷。当他双脚一跨进家门，开口喊声“儿…”，就软瘫下去了。
裘儿见丈夫抱回了儿子，不由涕泪交流，她飞快地抢过布包，细细地端详起来。可是这一端详，让她惊吓得差点要掉手中的婴儿。为什么？因为这婴儿，眼睛斜视，鼻孔朝天，上嘴唇还裂成了两瓣！裘凤儿一下子急得大叫起来：“大林，他……他不是我们的儿子啊！”
瘫软着的高大林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：“什么，不是我们的儿子？”他惊叫着跑过来一看，也呆成了泥塑木雕，这…这……”
裘凤儿又飞快地解开了小家伙的衣襟，发现这婴儿的生理缺陷远不止脸上这些。他双臂向内弯曲，还一只粗，一只细，一双腿的骨头全部向外弯出。裘凤儿被这个丑八怪吓呆了。突然，只听啪的一声，小家伙的衣兜里掉下一封信来。高大林连忙捡起拆开，只见上面写着:
高大林
没有错！这确确实实是你的儿子。当然，不是你与凤儿姐的儿子，而是你与我的儿子。自从你离我而去后，我天天盼着你来。两个月后，当我知道你留下的是假名假地址，而且那瓶所谓的补药是堕胎药时，才知道你把我骗了。可奇怪的是，那瓶堕胎药并没有堕掉这个胎，他硬是在我肚里耽延了9个多月。他生下来后我惊呆了后来我弄清了，他的所有生理缺陷，都是你那瓶“补药”造成的，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，与你算帐。我终于查清了你的情况，所以趁你外出之际，上门做了你家的奶妈，目的就是为了与你们换一个儿子。我要你块钱，是为了抚养你与凤儿姐的儿子。我苦命的父母因为我的事过早地归天了。我现在孤身一人，从此将浪迹天涯，你找不到我了。有一点请你不要马虎，那就是养育好我与你的那个孩子！18年后，我要领着你与凤儿姐的那个儿子回来的。我想，18岁的他们，应该知道怎样“认识”自己的父亲了。
裘凤儿看着这封信，似懂非懂，莫名其妙。而高大林却如天崩地裂，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，就完完全全地晕过去了……